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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海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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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海翻騰

席間,紀殊同給張遮粗略說了事情的原委,事情竟是牽扯甚廣,張遮聽得一顆心直直墜了下去。

一頓飯吃的,賓主皆是心不在焉,也只飲了半壺酒。

商議定明日引見顧春芳顧大人之事後,紀家二人一揖到底,誠懇拜謝。張遮心中雖仍滿腹疑問,卻打算暫且按下,先從旁查證後再問為好。

三人一同下樓走出清風閣,紀家大小公子原來也是步行而來,並未乘車,讓張遮頗為詫異。

初夏晚風徐徐,很是舒爽,兩人與他並肩而行,熱烈探討著京城的人文風物,並不刻意與他攀談,只偶爾問一句“張大人以為如何?”

這紀殊同更是博聞多識,一路談及若幹起他從前聞所未聞的奇案、懸案。

張遮聽得興致盎然,破天荒地打開話匣子問個不停,若不是天色已晚,真想拉著紀殊同坐下細細詳談。

三人行至岐水河上的文德橋。

紀殊同說起一樁案件,苦主被人殘忍殺害,血濺當場,然而現場各處門窗均是緊閉,門閂牢靠,現場竟找不到任何兇器和兇手的蹤跡。

他說,這是一樁非常完美的“密室殺人案”。

張遮覺得這個名詞實在新穎有趣,

認真思索間,不由停了腳步倚著欄桿,冥想推演案情。

紀家兩人性子不焦躁,也停下腳步,明哲靠著橋上欄桿望著河中穿梭的游船,

殊同看著張遮,覺得他擰緊眉頭的樣子既正經又好笑,甚是可愛。

河中有一艘精致的畫舫駛來,船上坐著衣飾華麗的少男少女,是沈玠、姜雪蕙、沈芷衣、姜雪寧四人正在游船。

姜雪寧擡頭望著月亮想著心事,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明月何皎皎,又與她何幹呢?”

她的眼睛從月亮上移開,卻又突然被橋上一人牢牢鎖住,

是張遮!

怎麽還是那樣耷拉個死人臉,擰著個眉頭,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一般!

可是他還是那樣端正好看,眉眼清俊、目光深邃卻純澈萬分。

姜雪寧舍不得挪開目光,

突然,她看見張遮身旁一位長身玉立的公子湊近他說話,少頃,那張死人臉居然頓開茅塞般神色明朗,撫掌笑了起來,不停地說話,不知在講些什麽。

“在窗閂下方安置一塊楔形冰塊用以支撐窗閂暫時不落鎖,殺人後順利遁去,待冰化盡,窗閂自動下落,居然是如此!心思竟這等機巧!”張遮一拍圍欄嘆道,

“那麽兇器……?”

紀殊同正待揭秘,

“是了,也是冰!用冰制成利刃,便可殺人。原來如此!”

說罷,臉色豁然開朗。

“不過夏日取冰不易,冬日冰又不易融化,這案子雖奇,只需有人細細實地勘察,兇徒必遺有不少漏洞,慢慢抽絲撥繭,即可偵破。”

案情理清,張遮撫掌笑了起來。

紀殊同在心底笑道,這家夥,果然是吃這套。

放心吧,我發達的大腦中還存著福爾摩斯、阿加莎、名偵探柯南、東野圭吾、希區柯克全集,保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總有你喜歡的。

姜雪寧驚詫,她前世今生,好像從未曾見過這樣輕松開懷、侃侃而談的張遮。

她轉頭去看那位公子。

比身姿挺拔的張遮稍矮一頭,瘦削頎長,形容俊朗,眉眼中神采奕奕,望著張遮時,神情認真,帶著溫和又淺淺的笑意。

姜雪寧訝異極了,

她本人可是一個有超過五年男扮女裝經驗的資深玩家,一眼便識破:

張遮身旁的這位,是一位女子!!!

眼見張遮伸出手大剌剌地拍了拍這位兄臺的肩膀,很明顯這該死的萬年朽木什麽也沒有瞧出來。

她恨恨地低下頭,升起一肚子惡氣,想立刻停船上岸,去找那笨蛋,告訴他分清楚男女。

可是突然間心揪著重重沈了下去,自己又有什麽資格生氣,不禁搖了搖頭,只是失笑。

任由得船越搖越遠。

三人邊走邊聊,慢慢走到了西南隅的紀家宅邸,互相道了別。

張遮回身拱手,往不遠處的家走去。

他本是極不善交友之人,不願汲汲營營,也不知如何與人閑談,旁人總覺他無聊又呆板,一副死人臉,上一世姜雪寧似乎也常恨恨地罵他,不知好歹,無趣寡淡至極。

今日與這兩人如此閑庭信步,好似是有生以來頭一遭,居然覺得有趣愜意。

與張遮別過回到落腳的宅邸,

紀明哲轉頭問:“家姐,現下該如何做?明日去拜見了那顧春芳,可真的就要摻合進幫那李錫庚、李長安伸冤這檔子渾水裏了,要不告訴張遮,讓他去出這個頭吧。”

紀殊同心下躊躇,自從抵達此處,事情的進展便跟預想中的大相徑庭。

便是這第一步,就出了岔子。

原計劃中,進京後,弟弟與自己應當在張遮常去之處出現,假意聊起各起極富誘惑力的懸案、奇案,投其所好,引得張遮前來攀談,便可輕松與之結交。

而因前日郊外那一番變故,雖仍順利與張遮結識,可事情卻變得覆雜起來。牽扯到朝堂、黨爭、貪腐、斷案,行差踏錯一步便人命關天,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思索下,紀殊同下定決心說道:

“不,明哲,趨利避害,非君子所為。

我們要去,親自去。張遮被我們卷了進來,未曾退縮半步,要他為我們遮風擋雨,像話嗎?”

停了許久許久,

“張遮是這樣好的人,他應該擁有今生摯愛、真誠的友誼、快意的人生,這也是我來這裏最大的使命,既然今生摯愛需要為他徐徐圖之,那其他的我們抓緊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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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休沐,三人一同來到顧府拜見,顧春芳與紀大人是舊日同僚,性情相近、中正耿直,因此對著紀家兩位小輩甚是和善。

“日前聽我那門生說起些因果,老夫尚有許多事情不明,敢問那李錫庚的血字布書是如何輾轉到了你二人手中?”

“回稟顧大人,”紀殊同恭敬說道,“還容晚輩給您細細道來。”

數月前,河州災荒疫情並發,民不聊生。

朝廷派太醫李錫庚、十幾位駐泊醫官與查賑官員鐘同一道帶著藥材、銀兩趕赴河州賑災抗疫。

誰成想,鐘同因洪流遭難,醫官們不知所蹤,上奏的折子稱其“貪生潛逃”,只在堰塞湖邊找到了李大人的腰牌與衣物送回了朝廷。

李大人母親偶爾發現封在衣服裏的布條血書後,四處奔走,一路上告,為兒子討公道。

誰知官官相護,根本是求告無門。李母氣急離世。

蹊蹺的是,當地衙役四處搜尋,也沒有找到這封血書的蹤影。河州當地官員心下忐忑,用了好些手段才把此事揭了過去。

此乃前因。

“那這封血書你們是從何而來?”顧大人追問道。

紀殊同與紀明哲對望一眼,

“事情還要從我們進京那一日講起。

前幾日,我與弟弟帶著給皇家的賀禮,代表紀家進京赴宴,我們在離京城幾十裏處駐紮休息時,突然有個身形消瘦,衣衫襤褸的乞兒假裝跌倒,偷偷塞給我一封信,信上抄錄的就是血書上的這句話。

我尋了個由頭帶這乞兒去無人處問話,發現居然是派往河州那隊駐泊醫官中的一名女醫官,名叫李長安,是李錫庚的遠房侄女。身上傷痕累累,沒一處好。

將她安置後,我們聽她講述來龍去脈,當時明哲在一旁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記錄了下來,李長安捺了手印,不知可否作為證供,請顧大人過目。”

顧春芳接過這幾頁紙翻看,眉頭越發緊蹙。

據李長安所述,

原來,河州當地的父母官貪得無厭,喪盡天良,以次充好換了賑災的糧食、藥草,克扣了幾乎大部分的銀兩。

太醫李錫庚與一隊駐泊醫官在抗疫時發現上好的藥材被偷偷換成了毫無藥用價值、甚至有毒的假藥材,於是去找人對峙,竟意外撞見穿著河州府衙衣服的人將查賑官員鐘同推下山坡,活活溺死在湍急的洪流中。

李錫庚為人剛正不阿,立時便寫奏折上報朝廷,不料被州府提前知曉,利誘不成,便找了一群窮徒,想殺人滅口,毀屍滅跡。

事後,當地州府還攀汙這群醫官們因醫術欠佳、治死了許多人,眼見疫區百姓暴起,嚇得紛紛逃走,不見了蹤跡。

太醫院的醫官們被追殺殆盡,只有李錫庚、女醫官李長安和另一同窗三人逃出生天。

李太醫中途失散,下落不明。

另兩人一路逃至河州附近的州郡鳴冤,那裏的狗官竟也與河州州府沆瀣一氣,官官相護。李長安的同窗就因錯信奸人,被誆騙謀害至死。

顧春芳看及此處,氣得拍案而起,

“豈有此理,這幫人眼中還有王法嗎?”

逃亡途中,李長安經過老家,眼見李錫庚寡母日日擊鼓,帶著重要物證四處鳴冤,心中不忍,於是冒險去告誡她切勿再告免得被人害了性命去,

誰知,還是沒能救下李母。

所幸,李長安臨行前帶走了血書,她曾承諾過李老夫人,自己定會帶著血書進京,上告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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